01
激烈的打斗在瞬间嘎然而止,空气也顿时沉寂下来,空旷的房间内安静得几乎连汗水打在地上的声音也能听见。可是对于当事人一平来说,耳边除了自己浓重而混浊的呼吸声外,就剩下脑内一直催促自己非赢不可的回响了。
被夹在手肘内的金属浮萍拐,散发着无情的冰冷让一平的皮肤和骨头都挤压得有点生疼,可是她不愿松开,因为她深知能这样把云雀恭弥的招式压制下来并非一件容易的事,只要下一个动作迅速准确到位,或许今天她真的能扳倒面前这个一路以来自己连一招半招也未曾赢过的男人。
可是抬头之际,一平却意外看到云雀的眼神内并没有丝毫吃惊或者着急之类的变化起伏,依旧保持着不可思议的平静,跟往常训练过招时一样的从容。
她咬了咬牙,在瞳孔放出一丝充满挑衅性战意的火花,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收回手臂,略略弯腰就要使出最后一招……
但是刹那间,重心却在一平的意料之外猛然一偏,别说要把对手的武器打飞了,自己可是连站稳的平衡力也快拿捏不住了。她只好立马跃出个后空翻,利用手掌往地面轻盈一压的反作用力,让自己重获了稳妥的落脚点。
可是稳下来的一刻她的精神仍未敢出现丝毫松懈,因为根据平时的训练,云雀的攻击肯定会在半秒内再次出现在未知的方向,她只能在这丁点时间内重整态势准备迎接——
“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一平双眼一睁,却意外看见云雀恭弥并没有离开原地半步,刚才冰一样冷酷刺骨的杀气也早已消失殆尽。只见他放下了防御的姿势,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收起了武器。
“诶?……才练了一会儿吧……?”一平问。
他们两人约定过每周大概有两三个早晨要做格斗训练,云雀会实战中给与一平武术上的指导。虽说结果每次都是云雀把一平打得落花流水,但一平确实是一点一滴地在前进着。这样的约定坚持了好几个月,可以说已经逐渐成为了一种习惯。但今早才开始不过二十分钟的时间,云雀就要叫停,并开始整理西服下部微微皱起的边角和紫色衬衫上系着的领带。
“啊。今天有要事要出去一下,大概要花几天时间。”
云雀一副冷静得似乎无视了一切的眼神。谁也无法知道他到底有否察觉,他的这句回答是一道能急速降温的冷冻剂,让原本额头微微冒着热汗的一平感到心脏一下咯噔,血液顿然凝固下来。
“诶?…云、云雀先生要去哪里啊?要做什么的?”一平战战兢兢地问,她希望这次听到的不是那个让她产生一如既往的不满的、一如既往的回答。
“我应该说过的,你不需要管这个,你只要在这里静静等我回来就可以了。”啊啊。一如既往的回答,所以自己产生一如既往的反应也不足为过吧?
一平咬着唇也没打算要接过云雀的话,只是死死地盯着云雀,仿佛希望眼神放出的视线能化成尖利的刺针,把眼前这个男人牢牢地钉在这个房间一样。
早已习惯了类似杀气等气息的云雀当然马上就能感受到少女仿佛要把自己完全吞噬掉的视线。他转过头,看着她在不知不觉间因为生气而微微鼓起的红润的脸蛋,眉头皱褶起来的纹路覆盖着她高高的前额,一副不满的模样。
“摆出那个样子是想要做什么,你?”
如果可以,一平真的很想要肆无忌惮地反抗他,朝他大喊一句“我不准云雀先生走”,奋力缠起他的手臂不许他踏出这个房间半步。
可是她知道即使她有了熊心豹胆对他这么做了,她也不可能把他拦下来。因为他可是彭格列那个孤高的云之守护者云雀恭弥啊,他会没有办法躲开一个才十多岁的小女生的阻挠吗?他肯定会面不改色地巧妙躲避,再趾高气扬地背着自己走开吧?所以,一平从来都只想法藏在心底,脸上就算摆着一副不情愿的表情,嘴上还是会说:“这样啊,小心点呢,云雀先生”。
今天自然也不例外。
最后,云雀给一平留下一个看似对自己的玩物十分满意的笑容,就拉开了障子长扬而去。
02
一平觉得她受够了。
她已经数不清有多少次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消失在门的另一边,多少次使得暗暗滋长的不满直捣心脏。一直以来默默地忍耐,默默地否认,默默地自我安慰。可是日积月累下来的量是会有发生质变的一天,如同一条橡皮筋在不停地施加拉力至极限后便会砰然断裂。而此刻,一平脑内绷紧的那根弦也终于出现裂痕了。
她知道云雀先生为了泽田先生的彭格列也好、自己的风纪财团也好、或者其它连名字也不太了解的组织也好,外出调查、传达消息、参与战斗等各种任务多如牛毛,这点她是能好好了解的。而她无法忍受的,是云雀先生从不告诉她他即将要到哪里去、要跟什么人打交道、要做什么等。他总是忽然就对她说要离开几天,甚至是什么口信也没留下,就仿如人间蒸发那般消失在她眼前。然后经过两三天或者一星期的时间,他又会悄然回来,若无其事地与她相处。
她也多次反问过云雀关于他工作上的事情,但得到的答案总是那句目无表情的“你不需要管这个,你只要在这里静静等我回来就可以了”。正是这一点,让一平开始思考起自己与云雀的关系。
云雀先生到底是如何看待自己的?
一平是个有血有肉的花季少女,她需要喜欢的人细心爱护。可是她眼中的云雀先生,尽管他多次强调过她是他的女人,但却给与她的一直都是一种不咸不淡的感觉,甚至常常带着点冷落的味道。就连他脸上挂着的微笑,一平也觉得与之有着一段无法触及的距离,她读不懂他的意思。
这样也算是面对喜欢的人的态度吗?如此看来一平便更加怀疑,到底云雀先生是否喜欢自己?抑或,她只是他家里的一件可以随意摆放的陈列品?
所以,她真的受够了,她不想再在这里等他。
假如云雀先生你还喜欢一平的话,你一定会着急的吧?你会来吧我带回去的吧?
我亲爱的云雀先生。
一平端起封藏了半年的皮箱,塞进跟第一次踏进来的时候相同的衣物,双手提着,轻步地踏出了云雀家的大门。
03
“于是…你就要来我这里白吃白喝了?”
听完一平满腹怨气的激烈言辞后,蓝波特意为她做了个简明扼要的总结。
十多分钟前,正在悠闲地享受周末午睡的蓝波忽然被一段催命般的门铃惊醒,差点还以为是哪来的敌对家族要来找他茬,结果开门之际却是意外地看见胸前垂着两条长辫子的中国少女。明明是客人,却毫不客气地拖着行李抢占了自己的房间,二话没说就打开了行李箱开始整理,无奈蓝波只能一脸不解地向她“指教”。
“什么白吃白喝啊,蓝波!你怎么那么冷漠啊,连青梅竹马的忙也不帮?!”一平停下手上的工作,转过头嘟起嘴,叉起腰居高临下地盯着蓝波。
离家出走后第一个需要考虑的落脚点,一平几乎不怎么思考就选中了蓝波的出租公寓。因为泽田先生跟京子姐就在彭格列基地不太方便,找小春姐的话不知道会不会惹狱寺先生不高兴,库洛姆的话连一平也不忍心打扰她跟六道先生的甜蜜生活,而亲爱的奈奈妈妈则在一年前已经搬到意大利了。
到蓝波这里,或者是出于一种无奈的选择吧。不过,即使别人愿意收留她,她还是会拒绝而特意跑来青梅竹马的蓝波这边吧。因为一旦云雀先生来找她,以云雀先生的性格来说或许要掀起一段波澜吧?她不想给别人带来困扰,而唯独蓝波,默默之中总认为把再大的麻烦交给他,他也肯定能为她扛下,这大概是所谓的青梅竹马吧?
“也不是说不想帮,但是云雀恭弥这家伙很麻烦啊你知道的,我可不想得罪他啊。”
蓝波的弯着手指摩挲着下巴,一副正为困窘深思熟虑的样子。
老实说,经常被人说是胆小怕事的蓝波姑且不算,即使是彭格列十代首领和守护者们也是一直避免跟这个不合群的云守正面交锋。
“我不管啦!蓝波,你的床归我了,外面的沙发就交给你吧,以上。”一平直接了当地无视掉蓝波,又开始收拾起房间的物品。
“喂,不是吧!你这是陷害……”蓝波一副哭丧无助的脸转向一平,但一平依旧没有理会蓝波的抗议,反而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把话接过来继续说:
“对了。你记得最近就不要带你的红颜知己回家咯!不然被她们误会了什么我就帮不了你的啦!!”
听到这句话,一阵心虚感忽然袭击蓝波的身体。但是他把内心剧烈的变化强烈压抑着,并未涌现到他慵懒的表情上,只是声音变得生硬起来,“什么红颜知己?我怎么不知道,能吃吗?”
“哈?你开什么玩笑啊,蓝波。你这大帅哥身边的女生都围成一团团啦,这不是全校都知道的事情吗?”
“哦……”蓝波轻叹一声,没有把想接续的话吐出嘴边。
——我可没有把什么红颜知己带回家的啊,一平。
他想这样反驳她,可是眼见她忙着整理房间似乎并没把过多的心思放在这个话题上,他也就懒得继续了,说不定会被自己越描越黑呢,因为每次讲道理他也从来没胜过一平。
蓝波是学校公认的超级无敌大帅哥,身边从来不缺女生的身影。这一点,身为蓝波青梅竹马兼同班同学的一平当然比任何人也了解,她也常常喜欢搬出这个话题去揶揄蓝波,她几乎没有一天不佩服蓝波的帅气居然能盖过他的傻气并把女生们耍得团团转的。
可是,一平却从来没有设身处地去考虑蓝波对这些女生的态度。
蓝波从不拒绝女性对他的好感,而且还会礼貌地回应她们的要求。但这仅仅是作为一种对待女士的意大利人应有的礼貌而已,他对那些花痴的女生很少有深入的了解,甚至是没有要主动去了解的想法。对于与她们的关系,他给自己埋着一条深刻的底线。
唯独面对一平,这条底线是不存在的。
所以蓝波没有拒绝要强占他房间的一平,他甚至认为能住进这房间的女生非一平不可。就算她是云雀恭弥的女人也好,她是离家出走也好,她只是把这里当避难所也好,他也心甘情愿地认了。
在蓝波眼中,一平只是自己的青梅竹马,自己喜欢的女生而已。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