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别站在网球场的两端底线，双手握着球拍摆好姿势看着对方——这样的场景是数分钟前的赤也无法估计的事态发展。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怪在丸井前辈身上也不为过。
……
“你们认识？既然大家都不是三年级却是正选就得好好比一场。”丸井前辈依旧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好像是专门拿后辈开玩笑的。
“怎么可能，幸村妹妹是女生……”桑原插话。
“不，我认为他们比一场也不错。”威慑的声音，副部长的。
……哈？
赤也不明白为什么连真田也这样说。自己是男生，跟一个比自己小的女生对阵似乎很不公平。但看过部长的脸，却是微笑地在点头赞同。
“不要轻敌，小言的技术也是很不错的哦，赤也。”

或者幸村精言的球技很了得，但无论从年龄还是性别上来说，她到底是不可能比上自己的。赤也这样想着，那么自己至少要让一下她，不然可能会伤害到她的自尊心。
刚刚本来有点胆怯的心，走到赛场上却沸腾起来了。
赤也望着对面的精言双手握着球拍，正认真地看着自己。
“要开始了哦。”
赤也深呼吸了一口气。左手把球抛高，下一秒，握着球拍的右手挥出了完美的弧型。


……
也许，自己的确是轻敌了。五比二的比分到底是怎样打出来的？
赤也不停地反思这个问题。
大家似乎都已经笃定精言的胜利，给精言的加油呼声此起彼伏，使得自尊心敲起的警钟却不停地在耳边旁边回响，原本还以为这种感受应该是只有自己的对手才能了解的。
怎么可能？切原赤也，男子部唯一的二年级正选，要输给女子部的一年级正选了？
不可能。
不可能不可能。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我不会输的！绝对！

幸村精言带着十万分认真的态度去接住每一个朝自己飞来的网球。她明白跟男子部正选的前辈比赛绝不是敷衍便可解决的。虽然输的几率高得可怜，但自己也是不能泄气把结束的比分弄得过于难看。
而事实上比赛一开始打下来，她基本没有感觉到任何压力，前辈在很认真地打，却也没有把全部力量使出，她清晰地明白前辈对她的礼让，而且是只有对手才能看出来的不明显的礼让。
真是一个贴心的前辈呢。
自己是为了前辈也不得不努力起来，但没想到比分却像是不受控制地偏向自己。然后，她微微地感觉到那些球一个比一个有力，只好一直站在后场或者底线后接球，才刚好可以承受每一球正中拍面所带来的重力。每一球打过去，她都不自觉地看到前辈的眼睛。
一点一点地泛起红色，好像被鲜血沾染的月亮。

短球！看到前辈挥拍的瞬间动作，精言努力冲到网前。但由于距离与速度的关系球拍边缘只能刚好可以碰到网球，拍面的弹力让网球力量瞬间提升，克服重力上升着，变成一个高吊球。
视线还停留在网球上，突然传进耳朵的却是一个冷笑。
赛场边上的人的表情都瞬间凝结，连精市的表情也骤变起来，只听见桑原大喊了一句，“不要，赤也！”
自己离网不过半米，精言抬头看到的是赤也的球拍挥起扣杀的姿势，而拍心正对着自己。
伴随着一个恶魔般的声音——“我要击溃你！！”
被球拍接触的刹那，被加上像子弹出膛一样的加速度，朝自己的身体飞来。

“小言——！！”
左盆骨，有种碎裂的痛。无法平衡的身体，在球拍落地之后随之向后倒下。



“我…到底……”赤也的球拍静静地垂下，头部如同被灌了铅一样沉重，无力地低下。
亲眼看着大家拥上来将精言围着。被哥哥抱着的精言双手捂着盆骨痛苦得一个字也吐不出来，部长什么都没说，将精言抱到保健室去。
然后，是真田副部长的一个巴掌，比从前更狠更痛地抽在脸上。
“你在干什么！赤也！”
我也不知道——
但是，那一刻我觉得自己错了。讨厌这样，无法控制的自己。用网球伤害了那个柔弱的女生，也好像伤害了自己。一切都很空白，自己不愿想，也不敢想。
“我…到底做了什么……”
狠狠地捏着网球，手指关节发出骨头摩擦的声音，好像一种愤怒的声音。但大家看到的，却是低着头的赤也，充血的眼睛颜色慢慢淡化。
“嘿…再给我一巴掌，如何？”
“让我……清醒清醒。”球场鸦雀无声。
真田不会打出有防备的耳光。而且现在即使不打，他也已经很清醒了。
“跟过去看看比较好吧？赤也？”桑原说。
静静站在一旁却把事情看得明了的柳莲二突然喃喃自语，“好像得到了不错的数据。”


意识朦胧，眼皮沉重的感觉却让精言想一直将眼睛合上。当眼睛微微睁开的时候，天花板上的白炽灯光瞬间刺入瞳孔，瞬间使所有神经清醒过来。
“怎样了，小言？”眼底倒映出哥哥温柔的脸。
“哥哥！哎……痛痛……”坐起来的时候，明显感到左盆骨的刺痛。
“保健老师检查了，骨头没问题。”
这里是保健室。精言才想起自己晕倒之前的事情，被切原前辈狠狠的扣杀击中了盆骨。只记得当时很痛很痛以为骨头都碎掉了，自己也吓了一跳。
“那个……哥，切原君没事吧？”
“哎？受伤的不是你吗？自己的事情不问，却在关心别人？”
“那是因为啊……因为……”
说不出的理由。是什么？莫名其妙。
“怎样呢？对赤也的感觉。”
“诶？哥、哥哥你在说、说什么…”如同被说中了般的，但精言自己也不知道为何突然支吾起来，哥哥只是带着一如既往的浅笑，好像在引导自己，“……嗯，怎么说，有一点点、可怕……”


愧疚、讨厌、甚至生气。自己无法控制的自己。为什么？每次都是这样，即使面对自己不想伤害的人，也会不自觉地发飙的吗？不安像一股热气蔓延全身。倒吸一口冷气，依然无法平静的内心，每跳动一下，都像对自己的一个警告。
幸村精言……
站在保健室门口，无法再迈出一步。走出这一步，发生的事情无法预料。被讨厌？被原谅？现在一切都不敢面对。胆怯的自己。
然而，兄妹最后的对话传至赤也鼓膜的瞬间化作千万枝箭，一枝一枝，插在自己的胸口上。
可怕。自己就是这样的人。
或许现在该庆幸的，就是刚才自己没有走出剩下的那一步。这样，声音传播的距离更长，自己就可以多几毫秒的安乐，也不用当面面对，让难堪的表情散布在别人的眼里。
这样幸运的人，却很可怕呢。
往回走的那一下一下在空旷的走廊回荡的脚步声，好像要将他带到黑暗的尽头。

尔后的对话，就这样被赤也错过。
……
“但是，我觉得他内心比任何人都要温柔。”
精言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却没有被需要的人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