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关东大赛准决赛后,散去的人群无法忘记刚才那恐怖的一幕。特别是不动峰中学的队员,看着部长被救护车送走,心中的恐惧与不安久久不散。
“恶魔…那个人是恶魔……!”
赤也弯着身子若无其事地收拾网球包,对其他人熟视无睹。
猛然被真田副部长揪住了衣领,依然面不改色。
“真田,不要这样…”
“先放开手啦!”
正选队员这样劝戒着,却无法令真田改变脸色。因为刚才那种打法,实在令人感到心寒。对于这个自制力不足的赤也,他认为实在有必要好好调教。
“为什么!那样子瞄准别人的痛处来打?难道你除了这样就没有其他办法获胜?!”
“……”
“回答我!!”
“……网球不这样打,难道还有别的打法?”
冷冰冰的回答促使真田松开了手。
平时对真田的恐惧好像烟消云散般的,大家都无法不正视这样一点都不符合赤也性格的答案。
收拾完毕的赤也将网球包挂在右肩上,一言不发,离开了比赛场地。
对网球这种复仇的东西充满憎恨。
“好奇怪呢,切原那家伙。我想,他需要甜品改变一下心情,下次我送块泡泡糖给他吧。”
“那样子情绪化的家伙却那么有实力,真让人苦恼呢,对吧,真田?”
“赤也被自己的牵制着,无法前进。”
“那么什么时候,才能看到自己的极限呢?”
“谁知道。”
住院的生活比清水更平淡。
有时候,精言很想在被窝中弯起腰,抱着双腿好好地思考。无奈那只依旧被严密地包裹着的左腿一直处于休假状态。
脑袋好混乱…好想,拿起球拍。但那已经成为了不可能的事情了。由小到大努力编织的梦想,如今好像比冬天池塘面所结的冰更加薄弱,一踏即破。
拉开抽屉,里面那盒关东大赛的录像,是今天哥哥给自己送过来的。
“我想,你一定很想看。”
这样的话,是不是太自我主义了吧,哥哥?妹妹已经不能再打网球了,却送来这样的礼物刺激她。真是一点都不了解妹妹的心情么?
当场被关在抽屉里的录像现在却被握在精言的手中。
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面却有一种要打开看的冲动。明明网球已经不属于自己了,还是那样子想要朝着网球的道路前进。
追寻的,已经失去了。但是要维系的,是不是还存在?
随着录像一幕幕地重演,精言渐渐地发现,自己好像,将那个角落里的人遗忘了。
赤也。
自己在左脚动弹不了的状态下到底是什么促使自己拼命拉着那个凶猛地高高举起球拍的人,让自己的额头也遭殃的呢?
他的网球。
对。其实当时没思考过那么多,仅仅是想要保护他。
如果当时那个人就这样狠狠地把球拍朝赤也的右手敲下去,恐怕现在躺在这里胡思乱想的就是他了。
回想一下,其实早在开始被打中脚裸时,自己已经失去网球了。但却意外地,挽救了重要的他的网球。
自己是怎么了?因为疼痛麻木了自己?居然将那个人的事情,完全地忘记了。
“这个世界里面,不仅仅只有你一个人在痛苦。”
在病房将近数星期的思考仍无法完全解开心结,在看过关东大赛准决赛录像,突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好像无论如何,也无法摆脱网球。即使自己不去打,也要不断接触。发自内心那种对网球的热爱,根本是怎样受伤的身体也不能抑制的。
还有拥有和网球同等地位的那个人,自己是怎么也想让他一直打下去的。
但是,他现在好像和自己一样活在痛苦中。
第一场对银华,不战而胜。
第二场对名士刈中学,以三比零的成绩完胜。
准决赛对不动峰学园,尽管同样以三比零击败了对手。但最后的那局仅用了十四分钟完成的比赛,让精言无法的唇齿打起了寒战。
赤也那样子冷冷地挥动球拍,是从前没有见过的。
开场后被不动峰的对手先获一分的情况马上刺激到他。充血的双眼背后好像让人看见了恶魔,瞄准对手的膝盖高速地把球打过去。
之后的每一球看似在避开对手的伤,实际却在不停地加强对手的痛苦程度。不往死角打,只发出让对手来回在场上走动的普通球,让负担继续增加。
让对手彻底崩溃的打法。
对方选手跪下的那刻,精言清楚地看到赤也的嘴角在微微上扬。
很担心。现在赤也好像对网球充满了恨意,完全抑压自己热爱网球的心。那样残忍的打法,抱着报复的心理拿起球拍,不是和那些伤害自己的那些人一样吗?
赤也一定是因为自己才走进哪个奇怪的圈子的,精言很了解。赤也是那种不懂得拿出来跟别人分担而在角落一味自己胡思乱想的人。面对感情方面很笨拙的赤也,到现在仍要让住院的自己要那样替他担心呢。
接到那样的电话,赤也内心掀起了阵阵波澜。
那是久违了将近一个月的声音。
但是,一句话都没说,话筒就被放回话机上。同时告诫自己:没有资格去回应这样的电话。
“赤也,我想见你。”
尽管是这样的话。
所以,即使自己已经走到她病房的门口,也只是把那盆奇怪的植物放在门边,然后双手插在裤袋里面,静静地离开。
虽然,我也很想见你。但是,我的心不允许。我们,还是不要见面比较好。
“这个是什么?”精言端详着放在床头柜的一个小盆栽。
“是猪笼草。”
“诶?谁送来的,很奇怪的植物呢。”
“你的男朋友吧。”
“……”
“那个人很奇怪呢,明明来了却不进来,就把这盆东西摆在门口,然后就一声不吭地走了。不过,脸呆呆的感觉,头发像海带的,是你的男朋友吧?”
“……海带头?啊…嗯,算是吧。”
赤也来过。但是自己却没有见上一眼。昨晚的电话,说了两句却毫无反应,而且在下一秒就传来嘟嘟的无尽的忙音。
这样的话,只会让自己更加担心。
很快就到关东大赛的决赛了,自己仍然无法下床,无法走到会场替他加油。
“他是个怎样的人?”
“很傻,总会让人担心的人……”
嗯,傻瓜,见一面也无法做到吗?你,那么讨厌自己?
“要快点,幸村还在等我们呢。”走在前面的桑原前辈不停地催促着。
“为什么我的练习是别人的两倍?”
赤也跟在后面。网球的练习被真田副部长增加至其他部员的两倍,累垮的身体却因为是关东大赛的前一天,被前辈们强行带来病院探望幸村部长。
“这就是你对在关东大赛上对待真田的脾气的恶果。”
“我一点都不觉得高兴,不太想去。”
自从精言住院后,自己再也没有出现在病院里。除了自己不允许见精言以外,也不想面对精言的哥哥精市。见面的话,一定会产生强烈的愧疚感。
这所综合病院可真的是太闻名了呢。
站在走廊上的赤也的视线无意中停留在某间病房里面,内心随即发出这样的感叹。然后不知道哪里来的推力,让他的脚步走向那间病房。
“听说你住院了,没想到是这个医院啊?”
“青学和不动峰的各位,在这里干什么呢?私下交换情报,还是在讨论明天有谁要住院?”
“橘,事先说明我是不会让你上场的哦!”
“当然也不会向你道歉,或多或少还是会有点可怜你啦。”
“软弱的狗就会叫,我早就知道是这样的了。”
看见那个在关东大赛准决赛中被自己用网球击伤的不动峰选手橘,不禁想要一阵嘲弄一番。青学和不动峰的选手,都被气得一幅咬牙切齿的样子。自己此刻的内心,却莫名其妙的愉快起来。
“够了赤也,走吧。”桑原前辈催促着。
“哼。我只是打声招呼而已。”
撇过他们一眼后,赤也转身正要离开这一间充满败家犬味道的房间,却被青学的选手不二的笑声打住了脚步。
“你笑什么?”
“刚才的咆哮的狗是你吧,切原。”
前辈们都那样愉快地谈论着全国大赛的事情,赤也的心中却憋满了刚才被不二嘲弄的怒气。
“赤也,不吃蛋糕吗?”幸村把蛋糕递到赤也面前。
“啊…谢谢,部长。”接过蛋糕,赤也却没有正视过幸村一眼。
“比赛,一定要加油呢。”
“嗯…”
“不要让别人担心喔。”
虽然没有四目接触,赤也却感觉到幸村脸上的一阵鼓励自己的笑容。没有丝毫责罚的,完全发自内心的纯粹的笑容。
一直一直,都在担心部长会因为精言的事情怪责自己。
看着电梯一层一层地往下落,5、4、3、2、1……
过了。她的病房。踏出电梯,跟在前辈们的后面安静地走着。
“不去看看她可以吗?都来到这里了。”桑原前辈问。
“不去…”
即使别人不怪责,自己也要怪责自己。而且,谁会担心我这样的人呢,部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