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双臂环抱小腿蜷缩起身体的一平蹲坐到房间的某个角落，把脸往膝盖一埋便沮丧了好几个小时。
她居然惹得云雀恭弥如此生气。
当然她自知错在她，被拒绝对于自尊心比谁都要强的他来说无疑是一种屈辱，那叫人窒息的舌吻不过是他施予的小小惩罚罢了，全是她的咎由自取。
她想她首当其冲必须做的是道歉，可是一旦回忆起他临走前留下的那句话她便无法轻易行动。半个月来的千丝万缕剪不断理还乱，如今事情的走向更是陷入迷雾。在这同一屋檐下她苦于面对的除了库洛姆，现在更新添了云雀恭弥。
她感到脑内牵引着理性与感情的那一根神经，已绷紧得几近断裂。
不敢也不愿踏出房间半步的一平就那样由天亮呆坐至天黑，甚至连房间随夜幕降临而逐渐被黑暗包围也未及注意。直到房门被咚咚敲响，她分散游走的思绪才被召唤而回。
“一平小姐。是我。可以让我进来吗？”门外是草壁哲矢的声音。
热气腾腾的散发着浓香的鸡汤拉面被端到眼前，一平才后知后觉自己错过了晚饭时间并且肚子原来早已饿瘪。
“我想你应该没什么胃口，所以做了面条，能吃吗？“
草壁哲矢温柔微笑的表情里藏着半点担忧之色，似乎生怕她的拒绝进食。他肯定猜不到这一碗没有满载豪华食材的简朴的汤面，此时在一平眼里却好比山珍海味。
其实忙碌如他，草壁哲矢完全可以直接把饭桌上的残羹冷饭简单加热，甚至是置之不理采取晚饭爱吃不吃的态度也是理所当然，他不过是云雀恭弥的助手，并没有照顾小女孩的义务。可是，他选择的却是特意花时间去炮制一道清淡而易入口的料理给她送来，恐怕是觉察到什么了吧——草壁先生就是这样，总在一些默默无闻的细节上照看着她。
“谢谢你，草壁先生。“ 一平哪会吃不下，她端起筷子双手合十，“我开动了。”
进食时，陪在一旁的草壁哲矢跟一平聊起许多有的没的，关于学校啦、考试啦、学生会啦、打工等等，唯独没有半句提及云雀恭弥。想必是照顾她的心情而刻意躲开敏感的话题去开导她吧，一平对此非常感激。
可是当然，一直守在他们身边把他们的事看在眼内挂在心里的草壁哲矢难免还是会放不下心。即使从不介入过问，也总会在适当的时机给予适当的提醒。所以，等一平把面条吃个精光甚至把汤汁舔个一干二净擦过小嘴满足地摸着肚皮表示谢意后，收拾好餐具正要离开之前，他不慌不忙地给她留下一个温馨小提示。
“对了，一平小姐，今晚恭先生会一直在书斋。“
吃饱喝足过后心情似乎也随之阔然起来，她上半身大字型躺在床上又开始思考起现状——
把自己关起来不闻不问，糟糕的事态似乎也不会随时间而淡泊，反而可能会因拖延而恶化。至少以云雀恭弥脾性他肯定不会主动跑来和好，草壁哲矢也是明白这点所以才敦促她首先迈开勇敢的一步。
不管如此，撇开那些纠缠不清，单凭这件事来看，被拒绝的他是受害者，由她这个加害者来道歉也是应该的。他要原谅不原谅都是后话，至少她并不是故意的这个事实和心情，她必须澄清。
多亏了草壁哲矢的“雪中送炭”，一平感到情绪稍微变得有点积极。
敲过书斋房门，一平惴惴不安地把头探了进去。
被米黄色的柔和灯光照亮的书斋宁静而庄重，左臂支着下颚正伏案工作的云雀恭弥正听见动静，只是微微抬起眼皮瞄过来者何人，便又若无其事地挥动右手握着的签字笔继续在审阅中的文件上写划。反倒是在墙壁一侧的书柜前整理或是查找着什么文献资料的草壁哲矢露出了喜出望外的神色，连忙招呼她进来并替自己找了个借口转身离开。
门被草壁哲矢轻轻关上，书斋里只剩下二人单独的那刻，云雀恭弥忽然叹了一口气，放下手头上的工作，身体往后靠到舒适的大班椅椅背上，抬头凝望站在中央像是等待什么一样忐忑的一平，淡然地问道。
“要说的话，想好了？”
“…呃……那个……”
一开口便绕开所有插曲直奔主题，着实让一平本来想好的歉语顿时变得有点难以启齿。
“那个……今天……今天真的很对不起！我并不是有意躲开的……对不起！！”
她惭愧地低着头请求他的原谅。静谧的空间里她奋力的发声显得十分响亮，回荡到耳边更感觉到其中甚至带着点抖颤。可惜，她的拼命与诚恳似乎并未对他起到什么效果。
云雀恭弥目无表情地凝视着她，不言不语的模样似乎在等待她要补充什么那般。然而对方却也同样以沉默回应着，静默无声的空气在二人之间沉寂过数秒，云雀恭弥才再次发出确认。
“要说的只是这个？”
一平战战兢兢地抬头，与云雀恭弥四目交接一刻，心虚感袭来。
云雀恭弥真正想听的并不是道歉。
作为今日她拒绝他亲吻的行为的惩罚，他已经当场给予了惩罚。抵消掉的事情不必再提。他现在好奇的倒是让她做出那样的行为背后的理由，亦就是她这半个月来模棱两可神经兮兮的理由。
一平当然明白，只是无论如何她都决意不提，因为她目前还没有敢于捅破那一层薄纸去窥探真相的勇气。
于是，她轻轻地点头表示肯定。
然后，一平看到原本平静得读不出一丝情感的云雀恭弥的脸上慢慢蒙上一层阴霾。
再一次叹息过后，他从大班椅上站起快步靠近她，在与她擦肩瞬间右手迅速抓住她的左手手腕，二话没说便扯着她匆匆往外快步走去。
牢牢扣在她纤细的手腕上的犹如冰冷的铁质手铐，生硬而沉重的力度让她的骨头发出了痛苦的悲鸣。
“云雀先生…好痛……”
一平低声呻吟表示抗议，走在跟前的云雀恭弥却仿佛完全没有听见，对周遭满不在乎的一路穿过走廊和后花园。一平甚至不得不小跑起来跟上高大的他的步伐才能避免摔倒在地。他忘乎所以的的脚步虽然豪迈而轻快，每踏出的一步却在木地板上发出咚咚咚的震怒般的声响。一平单从他的背影便已感受到他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怒意。就连途中碰见草壁哲矢与库洛姆，他们都只管摆着满脸的不解与讶然，被他的气场震慑得连开声问一句怎么了也不敢，更别说把她解救下来了。
最终目的地是他们的卧室。
一平左脚才刚踏进去半步，被施加在左手手腕上的力道忽然增添一个往前的加速旋即又消失殆尽，因此失去平衡的她身体前倾着，越过云雀恭弥东歪西倒地走开两步便最终摔倒下去。
庆幸的是，卧室在入夜后早已铺好了就寝的被褥，瘦弱的她全力摔下去也不至于把骨头撞得咯吱作痛。
一时摸不清状况的一平无意识地转过头侧身想要坐起，却在翻过半身那刻抬高的肩膀再次被一股力量推了一把，她整个人便后仰下去。与此同时，一脚跨过她腰间的云雀恭弥趁机跪骑到她身上夺取了她的自由。
一平倒吸一口冷气。
把她压在身下的云雀恭弥面若寒霜，看似冷静的表情上实际每个细节都在诉说着他的嗔怒。一平心脏咯噔一声便开始加速加重，惧怕感油然升起，并顺着滚烫的血液蔓延全身。
“云…云雀先生……怎么……？”连声音也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云雀恭弥左手支撑着被褥，右手则抚上她的下颚，拇指指尖轻轻抹过她的唇角。弯下腰的他凑近到与她只有一拳之隔的位置上，淡然回答。
“我在生气。没看出来吗？”没有起伏的语调，却字字透露出浓烈的火药味。
未等她回应什么，右手手指往上一挑便扬起了她的下巴，把身体压得更低的他吻住了她的薄唇。
刹那间一平还以为今日的戏码又要上演。
结果，云雀恭弥却没有如她所料霸道地撬开她的唇齿去掠夺她的呼吸，他只是在她的唇上蜻蜓点水般的留下一秒温热柔弱的触感。
一平多少感到讶然，但随即又明白怒火中烧的云雀恭弥岂会轻易放过她？——这不过是接下来的好戏的小前奏罢了。
从嘴角滑出开始，沿着下颚的轮廓曲线缓缓往上绕出一个漂亮的弧度，直到耳根……
云雀恭弥每一个炽热的呼吸都吞吐在她白皙细滑的肌肤上，所到之处都留下一行透明而湿润的痕迹，惹得敏感的她全身掀起一阵鸡皮疙瘩，并开始感到身体微微发烫。
“对不起，云雀先生。今天…真的不是故意的…相信我……”强忍着酥麻感的一平咬了咬唇。
“……我信你，”云雀恭弥的鼻唇贴着一平的耳轮漠然地轻声回答，“…但是，我想听的不是这个，你明明知道的，不要让我重复那么多次。”
“……”
说罢，他便开始对她的可爱小巧的耳朵又亲又咬。
阵阵刺激在皮肤上留下的热度和瘙痒感叫一平不自觉地把头往反向一侧挪过一点点，殊不知这给予了他更多亲热的方便。片刻过后或许是满足又或许是厌倦，云雀恭弥总算放过她那被折腾得通红滚烫的小耳朵，鼻唇重新展开下一段官感旅程，顺着脖子一侧徐徐往下游走。
纤瘦的她锁骨尤其精致玲珑难免叫人心生爱怜，云雀恭弥也似乎对此情有独钟而特意停下花时间在这里舔了吻了好一阵子，甚至在准备继续品尝下一道佳肴前仍不忘最后张嘴让利齿烙下享用完毕的印记。
“好痛！！！”
毫无预感被他狠狠咬下的一刹，剜骨般的痛感让一平浑身一抖，禁不住发出一声尖叫。
“…云雀先生……？！”
然而，彻底无视过她的强烈反应的云雀恭弥继续保持静默只管专注于戏弄她的身体。
他一边疯狂地吻着她，一边开始伸手摸上她胸前轻易地解开她衬衫的第二颗纽扣。第一颗纽扣本来就是打开的她胸前一片顿时变得一览无遗。可惜云雀恭弥却没有半点要用眼球去饱览眼前春光的意思，依旧埋头用气息去感受着索要着，在她胸脯的这里那里粗暴地又啃又咬又吸又吮，毫不在乎自己的用力过猛会不会留下些叫她羞耻的粉红印记。
一平想，她大概预计到剧情接下来会往怎样的方向发展。
她早已数不清曾有多少个这般被他紧紧抱在身下的日夜，记忆里最深刻的唯有他犹如拿捏着最心爱的宝物那般小心翼翼地怀抱自己的姿态，以及通过合二为一的身体相互传达的体温与心跳。她觉得那就是属于她的至上的幸福。
然而此刻的算什么？
不顾她的尊严与感受，甚至不抛给她一个眼神，只管忘乎所以地在她身上肆虐，用着不带半分呵护之情的爱抚来羞辱她。气息逐渐加重的他犹如一头骄傲而亢奋的猛兽，在朝比自己弱小的草食动物发泄树威那般。
这是一场荒唐的闹剧，她要阻止它继续发展成她不期望的形式。
“…云雀先生……等一下……“一平伸手按在他的肩头上想要稍微抽离身体。
“……”不予理睬。
“…云雀先生…？……等、等一下……云雀先生……”
“……”面对她的苦苦央求却依旧不理。
“等一下……云雀先生……等一下……云雀先生……等…等一下……等……”
“…别吵……”她的絮絮不休的乞求似乎打扰到他的勃勃兴致，云雀恭弥压得低沉的语调里漾满了严重不耐烦的怒气，“给我安静点。”
一平顿时被被他愤然的低吼喝止住一切话语与动作，然而旋即又咬咬牙克服掉心底被震慑的恐惧感。考虑到语言已经无法被他听入耳里，她便双手钻入两人身体间极其狭窄的缝隙中想要推开，然而未等她施加力气之前她便已感到两手手腕均被一股强劲的反向的力度往外掰。完全谈不上什么力量对峙，手背便感觉到被褥的柔软，她惊讶地转过头左右视察过才发现自己双手手腕已被云雀恭弥封锁在两侧。
“…诶？”
云雀恭弥是如何在不经意间不费吹灰之力将她双手牢牢擒住，并且注意着弯曲的角度以避免扭伤她的筋骨的？哑然的她还没来得及琢磨，下一秒便又意识到此时她失去的不仅是双手的自由，就连上身也彻底被固定。
左手、右手、腰。
被他逮住的不过三点，却犹如形成了牢不可破的铁三角那般，连一毫米的移动她也办不到。
“……云雀先生……？……”
意识到自己处境的一平变得焦虑起来。可是无论她怎样咬紧牙关握紧拳头去竭尽力气也罢，身体却仿佛失控了一样依旧纹丝不动地躺在原地，能活动的只剩下颈椎以上部位。
“……云雀先生……等一下……不要……停手……”分贝不自觉地加大。
“……”
“不要…！停手……云雀先生……停手……”苦苦的哀求。
“……”
“云雀先生！！停手……不要！！”忍耐已将近极限的她痛苦地眯紧了双眼。
“……”
“不……”
“不会停的。”
突然扑面传来的是掩盖过她声量的云雀恭弥的声音。拧着眉头的一平睁眼，稍微抬起腰部的云雀恭弥正用淡漠的眼神静静俯视着她。
“你挣扎也罢大吵大闹也吧我也不会停手的，因为这是惩罚。”
“…惩罚……？”
“对，惩罚。这是对让我感到……困扰…的你的惩罚。如果你心里面对我有那么一丁点愧疚，那就乖乖地躺着别动。”
一平明亮的黑眸瞪得滚圆，因为她对眼前的所见所闻感到愕然。
从他的话里某处不自然的停顿里她察觉到什么被隐蔽的端倪。
困扰……
他嘴上说的是困扰，但那似乎不过是用来遮掩的借词罢了，因为在他含糊其辞之时她清晰地捕捉到掠过他瞳孔里的转瞬即逝的异样。
她想那应该解读成名为“不安”的感情。
云雀先生……感到不安？
要是被其他人听见恐怕非要笑个人仰马翻，并连忙摆摆手否定，那个被称为最强的堂堂的云雀恭弥也会感到不安？别开玩笑了。
对。或许正是如此。不安什么的，可能根本是她解读错误而已。
但是，她却禁不住要坚信起这是真实，内心不由自主地这样敦促着她。
然后，反抗之心在体内存积的力气一下子被抽干，绷紧的身体渐渐放松，握紧的拳手自然而然也慢慢张开。
随之，云雀恭弥也解除对她的束缚。
直到方才表情仍叫人不寒而栗的云雀恭弥忽然嘴角上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当然，并不是对温顺的她表示赞同的微笑，而是打败对手取得胜利时那一抹邪魅的笑意。
“真是个好孩子。”
他轻声说着的同时，单手抚上她的前额弯下腰给她一个奖励的kiss。
“最近完全搞不懂你在想什么。“
云雀恭弥一边解开自己身上的衬衫的纽扣一边说道，把脱掉的衬衫随手丢开，便又开始把一平姑且算是“穿着”的衬衫剩下几个纽扣逐一解开。
“所以让我看看吧……赤裸裸的你。”
说罢，他便褪去她那件碍眼的上衣。
夜半，弓着腰侧身入睡的一平悄然睁开眼皮。
方才乘着身体的疲惫感稍微睡过去，途中醒来后便无论如何也无法再次坠入梦乡。
人到底是一个多么矛盾的存在。
明明心里感到厌恶无比而不断挣扎着抗拒着也罢，身体被他拥抱时却慢慢变得滚烫而酥软，不受控制地配合起他的节奏陶醉地扭动。脸上泛起红晕的她一只手五指狠狠地抓住床单忍受着不断撞入身体的冲击，另一只手手背则压住鼻唇以免激烈的快感会冲破喉咙。
表面上看似安分而冷静地乖乖躺着承受他的折腾的身体，内部暗暗地为他激起狂烈的澎湃。
一平不得不承认不仅仅是自己的心，就连身体也是属于云雀恭弥的所有物。
她全身心都无法抗拒地深爱着他。
可是，他心里现在是否仍有她的一席之地？
一想到这点，猛烈的不安与恐惧便会袭来，支配起她的所有理性与感情。
她好害怕。
好害怕。
好害怕。
好害怕……
情绪逐渐暴走的她身体开始抽搐起来。
明明被他怎样粗暴地对待也罢被强行抱拥也罢都没落下一滴的眼泪，如今却像酝酿已久的大爆发一样如源源不断的泉水般涌出，枕头一下子被沾湿一大片，从胸口发出的一吸一顿的抽咽愈演愈烈，呼吸也变得中中断断，空气通过喉咙时发出无规律的低声悲鸣。生怕影响到身后的枕边人的休息，一平双手用力捂住嘴巴，音量虽然稍微得到了缓减，但慢慢蜷缩起来的身体的剧烈抽动却无法止住。
良久，背后传来动静。
一平自知是没用的自己吵醒了云雀恭弥的安眠，可是此刻光是为了努力平复内心强烈的悲痛已经倾尽全力的她，根本无暇顾及他人。
他要不耐烦地投诉她也好，或者直接把她撵出去也好，悉随尊便。
然而万万没想到的是，冰凉的身体在下一秒蓦地被一股温暖包裹，那一瞬间她不得不摒起了呼吸。
云雀恭弥结实的胸口紧紧地贴一平的背部，弯过腰低下头的他把脸埋到她的肩胛骨上。强而有力的手臂绕过她的腰间放到她跟前，宽大的手心覆盖在她重叠的手背上，用力握紧。
不留缝隙地黏在一起的身体，通过赤裸的肌肤相互传递着彼此的体温。
始料未及的他的行为让她诧异得怔怔出神，她甚至怀疑起自己是否不知不觉被睡魔突袭成功，此时的情景不过是她所期盼的梦幻罢了。
然而，透过背部传来的咚、咚、咚……好比平稳她心情的摇篮曲的他规律的心跳，那么清晰，那么真实……
一平双手摸住他递给她的那只手掌反握过来凑近到唇边，牢牢地捉住便不愿再放开。
为什么……？
刚才明明还那么生气地惩罚着我，现在却那么温柔地把我拥入怀内？
ー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