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奈慢条斯理的样子，让仁王的怒火一触即发。
憋了约十二小时的气，本来还带着一点因为喜欢而产生犹豫。但眼见这个高傲的女生，在做错事的时候依然漠视别人的神态，自己就无法再忍受。
仁王看着奈奈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被靠在门框上，手指在后腰间扣着，等待自己发言。
她从来不会主动说些什么。

“你昨晚去了哪里？”
“家里。”
“不要说谎了吧？我真不明白你哪一句是真话，哪一句是假话？为什么那么喜欢说谎？”
“我没有说谎。”
“那你是故意放我飞机咯？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多久？三点半到六点半，整整的三个小时在门口，连社团也没有去就是为了等你！”
“我突然间有事情做啊你以为我很喜欢吗？”
“那手机呢？响过无数遍的电话完全听不见？”
“我忘记带。”
“晚上又关机？如果有什么事情你应该先给我电话啊！我也会担心你的！”
“……担心？有什么好担心的啊又不是小孩子。”
“我们不是在交往吗？！”

最后那句是始料未及的响动，除了在奈奈的耳边徘徊外，也流向了教室。G组的学生好像听到什么天大的消息，全部噤声，视线移动到教室门外，那对显眼的恋人身上。

——他们在吵架？
——仁王君好凶哦。
——我看他们这样抢眼的情侣很快就完蛋了。
——哎呀，恋人吵架的场面真好看。
——恶趣味啊你。

窃窃私语，全部刺激着奈奈的耳朵神经，把那种幸灾乐祸的感觉全部传送到脑袋里。这样的场面曾经在国中的时候经历过。这样被人当猴子戏那样观赏的感觉，最差劲的，无法忍受。
拳头紧紧地握了起来。都怪面前这个男人。

“交往？那样又怎样？我有我自己的生活，为什么要干涉我？我所想的交往并不是要两个人每天都蜜糖那样粘在一起，而是大家都有自由的空间。我们不是初恋了，我想你也跟我一样随便找个人一起都没有关系，偶尔在一起大家开心开心不就可以了吗。我需要的不是你这种烦人的关心，我要的是自由。相处这么久你还不清楚吗？算了，不明白的话，那样就算了。”

冷冰冰的坦白，总算让奈奈舒畅下来。
看着仁王的表情逐渐发白，自己不能自已地也觉得难过。但这是实话，奈奈并不喜欢别人把自己看得比天还高。
不喜欢的程度甚至接近于害怕。
所以，自己毫不犹豫。伤害了别人也好，至少能保护自己，或许从另一个角度，也保护的对方。
不要留下转弯的余地，奈奈转过身体往走廊尽头的楼梯走去，留下背后高大却又孤单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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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生比吕士拿起搭在脖子上的白色毛巾的一角，擦着脸侧不停滑落的汗水。刚刚通过练习赛指导学弟，在场上跑动时撞起的风让人倍感舒爽，但一停下来，闷热就马上把整个人笼罩起来。
现在最想要的是一罐补充体力的冰凉饮料。
柳生右手习惯性按着压在鼻梁上的眼镜框，慢慢地将整个球场环顾一周。无法搜索到目标人物。于是把球拍放下，一个人散步似的离开了沸腾的球馆。
在自动贩卖机按下两瓶冷饮后，开始朝实验楼后那片偏僻的草丛走去。

仁王背靠着树干，手指按住网球拍的拍干顶部，支着地面一个一个圈地转着，感觉有点无聊，却怎么也提不起心情去打网球。
即使是社团活动时间，这个地方依然还是冷清的。也谈不少冷清孤寂，但是却意外地让人产生一份宁静的感觉。
当耳边由远至近响起罕有的脚步声时，仁王把头撇到声源方向。深紫色头发，带着眼镜的男生已经停在自己身边。然后从背后突然掏出罐壁流着冰水的饮品，贴到自己本来热烘烘的脸上。

“果然在这里啊。”
“好冷啊……这样也是绅士的行为吗？”

柳生毫不客气，随意地坐在仁王面前，自顾地打开罐子喝了起来。
仁王看着他的汗水顺着发丝落下，最后被挂在脖子上的毛巾吸收，完全是练习过后的模样。看来他是来故意找那个逃避练习的自己的，说不定还是真田派来的呢。
用力拧开拉环的瞬间，饮料像烟花那样喷发式突出罐口，在半空落下，溅满了一地。

“喂！柳生！你怎么跟我开这种玩笑，幸亏我躲得快。”
“那不是你笨了吗？身为欺诈师却毫无戒心的，我递给你的可是被摇动过的汽水呐。你啊，也有被欺骗的时候。”
“……我也没想过自己会有被欺骗的时候呢。”
“……？”

仁王停顿了一下，开始把那罐因为二氧化碳完全流失而变得淡而无味的汽水凑到嘴边。

“怎么了？没有精神的样子。”
“没什么。”
“让我想想，你这个人没什么会难倒你的啊，被你欺负的倒是大有人在。该不会……是女人？”
！
汽水呛到了喉咙，拼命咳嗽起来，柳生反着光的眼镜下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没想到你这个恋爱专家也有为女人而困扰的时候呐。说一下吧，真想听听。”
“……”

仁王握着汽水罐的手指轻轻地摆动着，里面的液体跟着摇动起来，好像娓娓道来的旋律。


“哦？这样啊？原来我们学校还有个这么特别的女生啊。”
“我…真的觉得她很难以理解。感觉她像一阵风，卷走人家的心过后却不停下，只顾着自己继续自由地飘动。”

奈奈。风的比喻很贴切，甚至可以说她像是水、云朵等也不为过，总之是自己能看见，但却是怎样把手伸向她，总是无法把她捉住。即使一下子握紧了，也会在下一秒从指间细小的缝隙悄然溜走。

“喜欢吧？”
“唔？”
“喜欢的话，为什么你就不能满足她呢？尝试多去了解吧，这样硬把你的思想套到她身上是很伤害别人的。”
“……你没有点建设性的话语吗？如果能这样做到，我也能当绅士了啊。”
“呵呵，那么，至少改变现状吧。女孩子的话，还是不要用骂的好哦。”

仁王的手渐渐停下来，汽水却因为惯性依旧晃着。
脑袋里猛然转过今天上午的话语，身体就如同多了一层隔膜那样毫不畅快，想要除掉。但是，小小的危机也无法化开，隔膜便永远也无法抽掉。
仁王的喉咙无声的呼喊着。



是个讨厌过分认真的人。
像男生那般大大咧咧地躺在天台的地板上，奈奈又一次作出了自我鉴定。

安静的校园，偶尔从两侧传来的学生或老师授课的谈话声，有点遥远却又很真实。而自己则伴随着微声将云朵的轮廓研究了一遍又一遍。
说到底还是感觉到无聊，却又没有上课的念头，从早上忽然被“骂”后，脑袋里嗡嗡嗡的都是那个男生的声音，好像是耳道镶上了一个纳米型扩音器，无法取下。
中午最终无法忍受，下午的课程全翘了。把地方选了选，最终决定了天台。没有其他人的情况，自己便肆无忌惮起来。
直愣愣地望着天空的时候，思绪就随着飘过的薄云四散开去。

他喜欢我。应该说是他很喜欢我。嗯，是很喜欢。
但是，我不喜欢这样。
我一直以来只希望跟任何人保持一定距离，即使恋人也如此，或者因为是恋人，才更应该如此。这是为了自己不受伤害，也是为了他不受伤害。
想到一旦沉迷的话，肯定会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很害怕。
很害怕看见有人因为爱恋而放弃其他的一切。

所以，对不起呢，仁王。
这样骂过后你也终于知道我的真面目了吧？那么，你以后就不会再打扰我了。也会把喜欢我的心意渐渐冷却下来吧？
嗯，这样就好了。我不会害怕。真的，这样是我想要见到的局面。

影子不停在脑海中闪动，无法抑制。就好像又一阵无法抑制的失落在吹嘘着。
什么样的心情？

下次睁开眼的时候，没有了刺眼的光线。换来的是柔和的金黄色，能带给别人无限温暖的氛围。
啊……已经黄昏了？
奈奈揉着惺忪的睡眼，才发现下午的课已经完完全全被翘掉，甚至连社团活动的时间也过去了。
无聊呐，回家吧。



仁王忘记了自己在G组门前站了多久，只记得来的时候天还是蓝白色一片，如今剩下一抹残阳。
课间徘徊得出的信息都是“奈奈没有上课”“可能有什么特别事”“偷懒了吧”诸如此类的。她的存在被人注视，她却毫不在意，连一句也没留下就跑开。
是奈奈的风格呢。
最后仁王留意到奈奈的挂包依旧安静地挂在课桌下，心想这才是最美好的信息。书包在证明她还没离开学校，证明她总会回来教室的，证明自己一定会看见她的。
于是放学后傻瓜般地在G组前站稳，顺带把社团活动也忘记得一干二净。

数小时的等待固然令人苦恼，几乎放弃之际，却听到走廊尽头的梯间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大概是女生的脚步，根据力度和跨度等，仁王稍微作了一下判断。
越发接近，在人潮散退后宁静的走廊上增添了神秘感。
是她吗？
……
拐弯处突然闪现的短发女生的身影，四目交接之时微微一顿好像猛然受到某些冲击似的，然后又马上恢复到原来的速度。
一步一步地靠近自己。
仁王静静地看着奈奈毫无表情的脸。

“去了哪里？”在她要转入教室门口的那刻，仁王问道。
“翘了课。”女生没有停下来对话的意思，径自侧过身。
“今天四处找过但都没有见到你。每节课课间来到同学都说你不在，放学也一直没回来，所以我只好在这里等。”
仁王跟在奈奈背后两米左右的距离。
“……哎？三小时？在等我？”
“唔。”仁王略略地点着头，“在担心你……”
有点诧异地，看见奈奈表情上微妙的变化。

我们还能一起吧？
看气氛好像回复到今天清早之前，相信奈奈是能够原谅自己的无礼。
然而不安开始从心底退散的时候，突然又像水库的闸门一样挡了下来。奈奈别过脸挽起挂包就要离开，嘴巴喃喃地念了一句“笨蛋”。

……无法原谅吗？
眼看着奈奈擦过自己的肩膀开始与自己背对离开的刹那，仁王已经接受不了外界的声波，除了胸口那怦怦跳动的声响。
再无理也好，也是我喜欢的，她的优点。
不能让她讨厌自己，不能让她离开自己。
绝对不能失去她。因为喜欢的心情每刻都不能停止。

那只是一秒钟之内的动作，让时间好像停住了十个世纪。
奈奈感觉到整只手被温热的感觉包围着，源源不断地传来真诚这股奇特得几乎说不出口的力量，连接的那段手臂的主人，正是仁王。
“对不起。今天的事情。”
……
还想加入一句，我不能离开你。但是话到嘴边，却吐不出来。因为那不是这个人群中最闪亮最特别的她所喜欢的语句。

静默的数秒，仁王的手丝毫没有要松开的迹象，他紧紧地想要得到奈奈眼神中发出的信息，让自己清楚结果将是如何。

仁王的躁动不安让他无法察觉到手心的那端，女生从内心到外在一倾刻的颤动。

还没有说到要原谅的地步。
本打算因此会分开，却意外地看见仁王傻瓜般地等待自己，从表情上的每一个变化都对自己诉说着“喜欢”这个词语。
明明希望他不要对这份感觉过于沉迷，然而当他拉起自己的手想要把自己留下的这刻，就好像他给自己带来拨开乌云的大风，把今天一直储蓄的不安瞬间吹开。
内心却又莫名其妙地愉快起来，他现在所做的事情，就好像满足了自己所想一样。

我在干什么？
为什么…我是在不舍吗？
甚至是来不及反省，身体已经在行动。缓缓地转过身体，嘴巴失控似的。

“你在说什么事情？我已经忘记了。”

大概是因为他伸出的手心，在传递着一种特殊的信号，让自己的思维也变得迟钝开来了。
即使不喜欢每日甜蜜蜜的感觉，还是想他呆在自己身边，什么也不做，也觉得满足。
只是想这样。
我喜欢这个人。
想折返到今天以前的日子。有他的影子。